这话半真半假。
她更清楚,此刻的沈演之,需要的是这样的安抚和体谅。
他背负着皇帝的敲打和朝堂的压力,为她求来了这个位置,心中定然有愧。她若再表现出半分不满,只会将他推远。
果然,沈演之的眼神柔和下来。
他凝视着她,许久,才叹了口气:“你总是这么懂事。”他将她揽入怀中,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声音低沉,“只是,王府这个地方,越是懂事,就越容易被人欺负。王妃那边……她最近的举动,我都听说了。”
“王妃娘娘待我很好。”宋清沅靠在他怀里,语气平静无波。
“好?”沈演之冷笑一声,“她那点心思,瞒得过别人,瞒不过我。捧杀的把戏,倒是玩得越发纯熟了。”
他松开她,正色道,“清沅,你记住,在这府里,你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。她若给你气受,你只管还回去。天塌下来,有我给你顶着。”
这番话,无疑是给了宋清沅最大的底气。
她心中一暖,仰头看着他,眼波流转,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:“王爷放心,清沅也不是那任人揉捏的软柿子。
王妃娘娘是姐姐,自然要敬着。可若真有人不知分寸,非要踩到我头上来,我也不会客气。”
看着她眼中闪烁的自信光芒,沈演之不由得失笑。
他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看她这副鲜活灵动的模样,像一只收起了利爪的小狐狸,慵懒中透着机警,美丽又危险。
“你啊……”他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。
两人温存了片刻,沈演之忽然想起一事,说道:“对了,三日后,宫中要举办秋日宴,庆贺今年边境大捷。届时,皇亲国戚、文武百官皆会参加。
按照规矩,王妃和侧妃都要随我一同入宫。这也是你册封之后,第一次正式在众人面前亮相,切不可大意。”
宫宴?
宋清沅心中一凛。这既是荣耀,也是考验。
她将要面对的,不仅仅是王府后宅的勾心斗角,更是整个京城权贵圈的审视和挑剔。
“王妃那边,我会敲打她,让她在宫里安分些。”沈演之沉声道,“但其他人,尤其是后宫那些娘娘和各府的夫人们,就不好说了。
你凡事多留个心眼,不必强出头,但也别让人小瞧了去。”
“清沅明白。”
沈演之又叮嘱了几句,才起身离开。他似乎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,能抽出这点时间专程过来看她,已是殊为不易。
送走沈演之,宋清沅脸上的温情笑意渐渐敛去。她走到妆台前,看着镜中那张年轻秀美的脸,眼神却异常冷静。
宫宴,将是她的第一个正式战场。
崔静月在王府里对她“捧杀”,到了宫里,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,只会变本加厉。她几乎可以预见,崔静月会如何“亲热”地拉着她的手,向各宫娘娘、各府夫人介绍她这位“深得王爷宠爱的好妹妹”。
她需要一个破局之法。一个既能化解“捧杀”,又能真正立威,让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,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法子。
【主人,那个王爷对你真好!】
天宝的声音欢快地响起
【他都说给你撑腰了,宫宴上谁还敢欺负你呀?】
“天宝,男人的承诺,是最后的底牌,不是最先动用的武器。”
宋清沅淡淡地说,“他能护我一时,护不了我一世。真正的安全感,永远是自己给自己的。”
她打开妆匣,取出那张“过目不忘”的体验卡。
一个时辰。
足够了。
“听竹,”她吩咐道,“去书房,把内务府送来的那本《大周皇室宗亲谱》和《宫廷礼记》拿来。我要看。”
听竹有些惊讶,那两本书厚得像砖头一样,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名、关系和繁琐的礼节规矩,寻常人看几页就要头昏脑涨。娘娘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?
但她没有多问,恭敬地应声去了。
很快,两本大部头被搬了进来。
宋清沅屏退左右,独自留在房中,开启了系统卡片。
【‘过目不忘’体验卡已生效,剩余时间:一个时辰。】
一瞬间,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,仿佛所有的杂念都被一扫而空。她的思维速度和记忆力,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。
她翻开那本厚重的《宗亲谱》,目光如电,一目十行。
皇帝有几子几女,分别封号是什么,生母是谁,性情如何,姻亲关系……
各大亲王郡王,与皇室的亲疏远近,府中人员构成,与朝中哪些大臣过从甚密……
后宫之中,皇后出自哪个家族,膝下有几位皇子,在朝中的势力如何;各位贵妃、嫔妃,她们的家世背景,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……
还有那些国公侯爵府上的夫人小姐,谁与谁是手帕交,谁与谁有旧怨……
一张巨大而复杂的人物关系网,在宋清沅的脑海中,以惊人的速度被构建、梳理、记忆,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,仿佛是镌刻在脑海中一般。
一个时辰后,当卡片效果消失时,宋清沅缓缓合上书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她闭上眼睛,整个大周朝的上层权力结构,已经了然于胸。
她知道谁是崔静月的盟友,谁是她的潜在敌人。
她也知道,在即将到来的宫宴上,谁最有可能,成为朝她射来的第一支利箭。
安阳郡主,李心蕊。
京城里出了名的骄纵跋扈。
宋清沅睁开眼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很好,她等着。
秋日的天,高远而澄澈。三日时间,转瞬即逝。
宫宴这日,天还未亮透,清沅阁便已灯火通明。
宋清沅端坐在镜前,任由听竹和紫苏为她梳妆。镜中的人,眉目如画,肌肤胜雪,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和百花玉露丸的固本培元,更添了几分莹润的光泽。
“娘娘,今日您看戴哪套头面?”听竹打开一个巨大的首饰箱,里面珠光宝气,几乎要闪瞎人的眼。
这些都是她晋封侧妃后,内务府按例送来的,每一件都价值不菲。
宋清沅的目光扫过,却摇了摇头:“太张扬了。”
她今日的身份是侧妃,是陪衬。
王妃崔静月才是主角。她若是打扮得比王妃还要华贵,便是不懂规矩,落人话柄。这正是崔静月最想看到的。
正说着,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画眉,领着几个小丫鬟,抬着一个描金的托盘走了进来,笑语盈盈地行礼:“给宋侧妃请安。我们王妃娘娘说了,今日是妹妹第一次正式入宫,可不能失了咱们王府的体面。这是娘娘特意为妹妹准备的宫装和首饰,还请妹妹务必换上。”
托盘上的红绸被揭开,一套金丝鸾鸟穿花纹的宫装,配着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,瞬间让满室的珠光都黯然失色。
那金丝鸾鸟纹,是仅次于皇后凤仪的纹样,尊贵无比。
而那套头面,更是华丽到了极致,中间的主凤钗上,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,在烛光下流淌着火焰般的光彩。
这哪里是体面,这分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。
穿着这身去宫宴,只怕还没走到皇帝面前,就要被御史参一本“僭越之罪”。崔静月这一招,比之前的任何一次,都来得更加阴狠毒辣。
听竹和紫苏的脸色都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