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逆子!你这个逆子!”
沈博远第一个反应过来,他指着沈牧云,气得浑身发抖,面目狰狞,“你……你竟敢与那妖女串通,谋害亲父,意图颠覆朝纲!你这是叛国!”
“陛下!沈牧云已然疯了!他这是在为那女贼张目,是在逼宫啊!”
李钰和陈茂也吓得魂飞魄散,尖声叫嚷起来。
“来人!将这个口出狂言的逆贼拿下!打入天牢!”
沈博远怒吼道。
然而,这一次,皇帝没有动。
龙椅之上的景元帝,只是死死地盯着沈牧云,眼睛里,翻涌着恐惧、愤怒、屈辱,以及……一丝微不可查的意动。
他不想死。
比起死亡,所谓的尊严、脸面,又算得了什么?
就在此时,一名浑身是血的信使,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殿,他的声音,带着哭腔和绝望。
“陛下!大事不好!我……我京郊三大营,被……被金狼部一夜之间,尽数击溃!守将……守将全部战死!金狼部主力大军,已兵临城下!最多……最多明日午时,便可……!”
轰!
这则消息,彻底击溃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线。
京郊三大营,那是拱卫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!
完了。
一切都完了。
丞相沈博远脸上的狰狞,瞬间凝固,化为了死灰般的绝望。
李钰和陈茂,更是双腿一软,直接瘫倒在地。
景元帝的身体,猛地一晃,他扶着龙椅,缓缓地站了起来。
他没有再看沈牧云,目光,却如同两把淬毒的刀子,落在了沈博远、李钰和陈茂三人的身上。
那眼神,冰冷、怨毒,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疯狂。
“是你们……是你们告诉朕,靖安侯会谋反!”
“是你们告诉朕,北境无事,国泰民安!”
“是你们,将朕,将我大楚,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!”
他嘶吼着,音如泣血。
然后,他猛地一挥手,用尽全身的力气,发出了他作为帝王,下的最疯狂,也是最决绝的一道命令。
“来人!”
“将罪臣沈博远、李钰、陈茂,给朕……拖出去!立刻斩首!将其人头,用石灰腌制!押送南境!”
“传朕旨意!开国库,凡逃荒之富绅,抄没家产!无论如何,今天给朕凑齐他们要的军费!”
“拟罪己诏!昭告天下!”
“沈牧云!”
他看向这个最后的希望。
“朕命你为监斩官,并全权负责运送物资!今晚,你亲自带着人头和物资,速抵南境!”
“告诉那个女人!只要她能退敌!朕……什么都答应!”
丞相沈博远难以置信地看着龙椅上决绝的皇帝,又看了眼沈牧云,终于明白了。
“逆子……你……你算计我……”
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,却被殿前武士捂住嘴,拖了出去。
沈牧云站在大殿中央,听着父亲那绝望的诅咒声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父亲做过太多肮脏的事,祸国,殃民,无所不作。
作为儿子,对他的死,已然麻木。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不再是谁的儿子,也不再是谁的臣子。
他只是一个赌徒,一个压上了整个王朝的命运,和自己灵魂的赌徒。
而这场豪赌的庄家,是远在千里之外的,那个女人。
京城,宣武门菜市口。
秋风萧瑟,卷起漫天尘土。
往日里热闹喧嚣,今日却是一片死寂。
成千上万的百姓,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,但没有人说话,所有人的脸上,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、麻木和一丝快意的复杂表情。
法场之上,三名身穿囚服、披头散发的犯人,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。
他们,正是刚刚还权倾朝野、位极人臣的当朝丞相沈博远、兵部尚书李钰和御史大夫陈茂。
监斩席上,沈牧云一袭素白长袍,面无表情地端坐着。
他的身后,是三口装满了生石灰的木箱。
秋风吹起他的衣角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,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。
无数目光,或同情,或怨毒,或幸灾乐祸,都聚焦在他的身上。
弑父求荣。
这个名声,他知道,将会跟随自己一生一世。
但他不在乎了。
个人的荣辱,家族的兴衰,在王朝的存亡面前,是何等的微不足道。
“国事紧急!即刻行刑!”
他从监斩令牌桶中,抽出那支决定了三人命运的令牌,没有丝毫犹豫,猛地向前掷出。
“噗!噗!噗!”
三声闷响,三颗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头,滚落在地,鲜血染红了法场。
沈牧云缓缓站起身,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,亲自走下法场。
他看着那三颗死不瞑目的头颅,尤其是他父亲那张布满了惊骇与怨毒的脸,心中,没有半分波澜。
“装箱。”
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。
三颗人头,被迅速封入木箱,抬上了一辆马车。
与此同时,整个京城,正在上演着一场史无前例的“大抄家”。
在皇帝的授意和沈牧云的铁血手腕下,禁军在各要道上查抄逃亡富绅,即使是地主,也被破门强征。
“奉旨筹措军费!开门!”
“除必要口粮外,一切归公,敢不从者,以通敌叛国论处!”
沈牧云亲自下令逮捕逃亡的两位国公,并斩杀在各自府邸门口,运动,达到了高潮。
在金狼部兵临城下的巨大恐惧面前,在沈牧云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眼神下,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蛀虫们,终于被迫打开了他们那早已堆满金山银山的府库。
一箱箱的黄金,一车车的白银,堆积如山的铁料和粮食,从各个角落,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了城门口。
那场面,蔚为壮观,也充满了讽刺。
原来,大楚不是没有钱,只是钱,都藏在了这些人的手中。
当晚,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,在京城百姓复杂的目光中,驶出了南城门。
车队的最前方,是辆由黑布蒙着的马车,散发着诡异的气息。
紧随其后的,是数百辆装满了金银、铁料和粮食的大车,车辙在地上,压出了深深的印痕。
沈牧云骑在马上,走在队伍的最前方。
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被战争阴云笼罩的雄城,眼神决绝。
他知道,这是大楚,最后的希望。